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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5日 星期六

頂新判決的四大問題

李彥賦(作者為法學碩士,永社公關委員會副主委)

想想論壇/專欄 2015.12.04



頂新案在上週五宣判後引起各界譁然,而彰化地方法院的判決書終於在本月二日公布上網,這段期間民眾質疑法院縱放,法院則指責檢方怠惰,連國民黨立委都跳出來說要修法。還有人說,由於彰化地檢署老一派的檢察官常常犯下「沒有善盡舉證責任」的毛病,彰化地院近年新進的法官對此非常感冒,因此打定主意要讓彰檢踢鐵板。不過,這種院檢之間的紛擾,能夠免除法官在刑事訴訟程序中發現真實的義務嗎?就事論理論法,這份判決到底隱含了什麼問題?



行政機關整體懈怠

倉卒起訴到底是誰的問題?民間質疑彰檢為了爭功而倉卒起訴,彰化地院的新聞稿及判決書也一再指出彰檢沒有充分舉證,甚至多次以食藥署官員的鑑定意見打臉彰檢,但本案是經過高等法院檢察署(高檢署)統合多處地檢署進行偵辦,如今卻被質疑彰檢未向同屬行政機關的衛福部尋求協助便倉卒起訴,難道身為統合單位的高檢署完全沒有責任?

當初為了因應食安風暴,在馬英九總統的指示下,2014年10月22日成立食品安全辦公室,由衛福部長蔣丙煌督導,負責協調、統籌推動跨部會食品管理工作,不僅從內政、財政、經濟、衛福、法務等相關部會借調人員,高檢署檢察官也同時進駐,而在高檢署的統合之下,包含彰檢的4處地檢署在同月30日便對頂新、正義、永成等公司起訴,為什麼只有彰檢的頂新案出現未盡舉證責任倉卒起訴的問題,導致食藥署官員的鑑定意見與彰檢有所出入,馬總統成立的食安辦顯然完全沒有發揮橫向聯繫的功能,形同虛設!

法院真的「依法審理」?

就法律條文來看,根據《食品安全衛生管理法》第15條第1項第7款規定,「食品或食品添加物有下列情形之一者,不得製造、加工、調配、包裝、運送、貯存、販賣、輸入、輸出、作為贈品或公開陳列:七、攙偽或假冒」;同法第49條第1項規定,「有第15條第1項…第7款…行為者,處7年以下有期徒刑,得併科新臺幣8千萬元以下罰金。情節輕微者,處5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或併科新臺幣8百萬元以下罰金」;同條第2項規定,「有第44條至前條行為,情節重大足以危害人體健康之虞者,處7年以下有期徒刑,得併科新臺幣8千萬元以下罰金;致危害人體健康者,處1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得併科新臺幣1億元以下罰金」。

也就是說,按照現行法的規定,只要有「攙偽假冒」的行為,就會構成第49條第1項的犯罪,至於有沒有「足以危害人體健康之虞」,那是第49條第2項的問題,根本就不是第49條第1項的構成要件,法條原意並沒有任何模糊的空間!

但根據彰化地院的判決內容,「參酌上開立法目的及立法理由等說明,食品衛生管理法規範『攙偽、假冒』之禁止行為,乃基於『攙偽、假冒』之內容物,含有危害人體健康之成分,極可能對人體造成危害,為防止消費者購食此等危險食品以致發生衛生上之危害可能性,而有立法明文禁止之必要。因此,就行為人於食品或食品添加物所攙偽或假冒之內容物之認定應予目的性限縮解釋,若無危害人體生命、身體、健康之虞時,基於食品安全衛生管理法係維護國民健康之立法目的自應排除。」

彰化地院在這邊說的「立法目的及立法理由」,主要是以民國63年12月14日立法院審查《食品衛生管理法》草案會議紀錄所提到,「第六款以摻偽之味精為例,違法者之主要目的在於賺錢,因此所摻偽於味精之物質(如焦磷酸鈉、硫磺銨、尿素等),絕大多數屬於化工原料,而此等原料不但其本身對人體有害,而且含有大量危害人體健康之雜質,故極可能對人體造成危害。又假冒者絕大多數為地下工廠或低水準工廠冒用大廠或國外名牌之製品。其本身條件不夠,衛生管理闕如,所使用之物品亦多為廉價不合規定之物品或化工原料,亦極可能危害人體健康。因此為防止消費者上當而購食此等危險食品以致發生衛生上之危害起見,應嚴格加以取締,藉以預防災害之發生」,並基此推論,「行為人於食品或食品添加物所攙偽或假冒之內容物,並無危害人體生命、身體、健康之虞時,基於食品安全衛生管理法係維護國民健康之立法目的(參食品衛生管理法、食品安全衛生管理法第1條),自應排除於刑法罰則,始符合法益原則及比例原則」。

如果我們不要探究年份,忽略彰化地院為什麼要用1974年的立法院會議記錄去解釋2013年6月修正通過的法律,而是回推彰化地院究竟為什麼要用「歷史、目的解釋」的解釋方法去解釋「攙偽、假冒」,彰化地院是這麼說的:「歷來食品衛生管理法均無『攙偽或假冒』之定義性或解釋性文義規定,其法條文字並非具體明確且有複數解釋之可能性,自有以論理解釋或社會學解釋等方法加以闡釋,始得明確之情形,是為明確『攙偽或假冒』之規定意涵,其解釋方法首應依法意解釋(又稱歷史解釋或沿革解釋),探求立法者於制定法律時所作價值判斷及其所欲實踐目的,以推知立法者之意思。」

但是按照法律之解釋的方式,本來就應該以文義解釋為本,各項解釋原則上均不得逾越法律條文可能涵蓋之範圍。只有在文義解釋無法探求法規之實質規範意義時,才可以追溯立法史、立法目的與資料等,作補充解釋。問題就在於,當頂新用飼料油拿來當作食用油的原料,用人不能吃的東西當作食品的原料時,法官在適用「攙偽、假冒」的構成要件上,到底出了什麼從「文義」解釋不通的部分,才需要用到歷史解釋的補充解釋方法,然後以法條沒有的「虛構要件」來限縮「攙偽、假冒」的構成要件範圍,然後說重金屬精煉過後因為對人體無害,所以即使用飼料油攙偽假冒也不構成犯罪,大喊自己的判決沒有違背法令?

如果彰化地院真的要探求「立法者真意」,假設如同彰化地院扭曲法令的結果,《食品安全衛生管理法》第49條第1項的「攙偽假冒」行為,還要看有沒有「危害人體健康」的危險,解釋起來居然跟第49條第2項的規定一樣,這樣的話,立法者當初到底幹嘛多訂定第1項的規定?豈不是重複立法、畫蛇添足?

(圖片來源:蘋果日報/資料畫面

無罪推定成為卸責之詞?

根據判決內文,彰化地院首先認定越南工商部的兩份函文沒有證據能力因此不願採納,後又以即使採納,但內容沒有經過越南主管機關「衛生部食品安全局」確認,因此無法證明大幸福公司到底有沒有拿到食品安全合格生產廠商證書。但越南工商部的兩份函文,是經由食藥署函請外交部等相關駐外單位協助查察,而經過越南工商部查證之後,也如實函覆「越南大幸福公司之脂、油類產品主要作為飼料,並供給國內外市場,其中包括輸往台灣」、「該公司所外銷之脂、油類產品僅作為飼料用之,並不用於食品(食油)」,食藥署當時也據此一官方函文要求頂新產品預防性下架。

除此之外,既然大幸福公司於越南當地生產之脂、油類根本就不是食品,因此依越南當地法令,主管機關從頭到尾就不是「衛生部食品安全局」,而是越南工商部,但彰化地院卻自認專業,逕行反駁外國與我官方當地代表處查察後所做的認定,越俎代庖認為生產飼料油的越南大幸福公司,主管機關應該是「越南衛生部食品安全局」。

然而,刑事訴訟程序是國家刑罰權能夠正確行使的重要憑據,「無罪推定」原則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完全無視「真實」,縱放刁頑。《刑事訴訟法》第163條第2項規定,「法院為發見真實,得依職權調查證據。但於公平正義之維護或對被告之利益有重大關係事項,法院應依職權調查之」。最高法院101年度第2次刑事庭會議針對「公平正義之維護」的但書也指出,「如不調查顯有影響判決結果之虞,且有調查之可能者,法院得曉諭檢察官聲請調查證據,…,法院並須確實…本於經驗法則、論理法則而為正確判斷。因此,非但未減損被害人權益,亦顧及被告利益,於訴訟照料及澄清義務,兼容並具」。

依此,彰化地院依法也有職權調查證據的義務,豈能夠用「無罪推定」來卸責?且就判決內容來看,似乎是因為法官與檢方賭氣,而忘卻法官在刑事訴訟程序中也負有發現真實的義務。否則自我膨脹超越立法者自行解釋法律、超越外國行政機關自行認定主管機關的彰化地方法院,對於顯有影響判決結果之虞、就案件事實這麼重要的外國政府官方函文,到底是不是真的、到底有沒有經過(彰院自行認定的)主管機關確認,彰化地院怎麼會突然龜縮起來,大喊沒有證據能力,卻遲遲沒有依法曉諭檢察官應該聲請調查證據呢?

國民黨的修法是在解決誰的問題?


現行《食品安全衛生管理法》本來就從產地到餐桌全部都管,但經過彰化地檢署草率起訴、彰化地院限縮法律的適用範圍,才導致頂新無罪的判決,這是行政機關(食安辦、衛福部、法務部)怠忽職守以及司法機關(法院)曲解法令的結果,怎麼會是法律本身的問題?

然而國民黨卻刻意提出修法,另外在第15條有關食品不得製造、加工的情形中,增列「第11款,輸入之食品及食品原料,經輸出地(國)官方證實非屬食品用途」,將「食品」跟「原料」劃分開來,但食品安全衛生管理法第3條「食品」的定義早就包含「原料」,在修法不溯及適用之下,只有修法後的「原料」才需要管制,修法前的「原料」就隨風而去,這不就是在合理化彰化地院「認定現行法只管成品不管原料」的判決嗎?國民黨到底是在解決法律的問題,還是要解決頂新的問題?

2015年12月4日 星期五

王如玄提告是假動作,沒有解決軍宅問題!

黃帝穎(作者為律師、永社理事)

黃帝穎律師臉書頁面 2015.12.03

王如玄始終講不清的軍宅案件,昨日竟去地檢署對立委段宜康提起加重誹謗的告訴,卻不敢提自訴或民事起訴,不敢在法院的公開庭講清楚,王如玄把軍宅案藏進檢察官的「偵查不公開」,顯然還是規避檢驗,這種提告只是政治上的假動作。
王如玄說要到「法庭說清楚」,這根本就是用「偵查不公開」來迴避爭議,社會根本無從檢驗王如玄的告訴案件!而現在社會質疑的是,王如玄為什麼講不清楚到底購買多少軍宅?有沒有如實繳稅?有沒有老兵被坑殺?
事實上,王如玄是副總統候選人,更應有最基本的誠信,幾戶其實也不是重點。但王如玄卻用「戶數不到19間」為理由,向地檢署狀告段宜康「加重誹謗」,認為自身的名譽受損,但是軍宅炒五間也是炒,炒十間也是炒,難道王如玄是認為戶數比較少,名譽就「比較沒有受損」嗎?
王如玄是律師,熟悉司法程序,請不要躲在「偵查不公開」的背後,規避社會的檢驗,就算不敢提自訴,至少可以公佈告訴狀,讓社會知道哪有「不實」的指控吧!

Regulations for military apartments need fixing

Wu Ching-chin 吳景欽

(Wu Ching-chin is an associate professor, chair of Aletheia University’s law department and director of Taiwan Forever Association)
(作者為真理大學法律系副教授兼系主任、永社理事)

Translated by Paul Cooper

TAIPEI TIMES / Editorials 2015.12.03
http://www.taipeitimes.com/News/editorials/archives/2015/12/03/2003633888/1

Chinese Nationalist Party (KMT) vice presidential candidate Jennifer Wang (王如玄) has found herself in hot water over her ownership of military apartments. Despite her insistence that everything is above board, the issue has got people’s backs up. Wang’s problem is that suspicions have arisen that something is not quite right, as there are regulations prohibiting the sale of military apartments within five years of their purchase.

To prevent real-estate speculation of military apartment buildings, Article 24, Paragraph 1 of the Act for Rebuilding Old Quarters for Military Dependents (國軍老舊眷村改建條例) says: “Other than the legal succession to the residence placement, the purchaser shall not sell, mortgage, give as a gift, or exchange the residence and base within five years upon the registration of the property right.”

So, why are these apartments still the subject of speculation?

This clause lacks the teeth of the now-abolished public housing act, which in item 3, paragraph 1 of article 21 said that “the government or competent authority is to retrieve the house and its land and enforce this provision should the owners violate the provisions of sale, pledge and mortgage, grant or exchange.”

This law’s removal denies authorities a potent weapon.

To avoid breaching the principle of the autonomy of private law, judicial authorities adopted a restricted-interpretation approach; they limited the application of the law to property rights, not to creditors’ rights. Therefore, as long as a person does not transfer the registration of ownership rights within the designated period, those involved can sign contracts to buy or sell and not risk breaking the law.

The problem comes when, during the five-year period in which the property registration cannot be transferred, the party wanting to buy the property has to take on the risk of the seller pulling out of the agreement or of transferring the property rights to another party instead. A prospective buyer would therefore find ways to offset the risk, such as with bonds, the use of public notaries or even seeking collateral, but all of these options are stretching the limits of the law. Even worse, should the Ministry of the Interior be seen to be formally recognizing the legitimacy of this legal loophole, the so-called five-year exclusion period essentially becomes meaningless and the policy, which was implemented to help provide low-cost housing options for veterans, is turned into one big temptation for those willing to take advantage of it.

There are some speculators out there who are not above taking advantage of the situation. They find themselves a gullible military dependent and find a way around the five-year rule. The government cannot turn a blind eye to this kind of behavior.

It is because of these practices that it might be necessary to lengthen the five-year restriction and maybe even consider the viability of prohibiting speculation on such property altogether. Given the snail’s pace at which laws are revised, when judges come to deal with these disputes, they should start from Article 1 of the Act for Rebuilding Old Quarters for Military Dependents, that is, take the military dependents’ property rights as the starting point and deny the buying or selling of residences in any shape or form of military apartments within the five-year period based on Article 72 of the Civil Code (民法), which says: “A juridical act which is against public policy or morals is void.”

If the judiciary continues to stick dogmatically to the literal meaning of the law, it will be helping people trying to get around the law and there will continue to be people who have devoted their lives to the service of their country crying themselves to sleep at night.

2015年12月3日 星期四

陳肇敏逍遙法外 國賠全民買單

黃帝穎(律師、永社理事)

自由時報/自由評論網 2015.12.02
http://talk.ltn.com.tw/article/breakingnews/1527093

江國慶遭刑求而槍決的冤死案,至今沒有任何一個政府官員負責,國賠金額大部份也是全民買單。
圖為江國慶母親(左)。(圖片來源:自由時報/資料照,記者楊國文攝


前空軍士兵江國慶枉死案,馬總統任命的首位國防部長陳肇敏第三度獲台北地檢署不起訴處分。簡單的說,江國慶遭刑求而槍決的冤死案,至今沒有任何一個政府官員負責,國賠金額大部份也是全民買單。

事實上,不只北檢三度不起訴陳肇敏,讓江國慶冤死沒人負責,國防部更是「禮遇」陳肇敏,國防部已賠償江家一億零三百多萬元,台北地院判決指出陳肇敏應負三分之一責任,理應賠三千四百多萬元,可是受限國防部僅向陳求償一四七四萬餘元,最後只能判賠一四七四萬餘元。也就是說,因為國防部對陳肇敏的求償金額過少,讓陳肇敏少賠近兩千萬元。

更荒謬的是,國防部對陳肇敏聲請「假扣押」的同時發佈新聞,形同「敲鑼打鼓」通知陳肇敏脫產,但民事聲請假扣押的目的,就是擔心判決確定前被告會脫產,所以在判決前,原告聲請假扣押必須具有「隱密性」,才能有效防免脫產,國防部卻先隔空「通知脫產」,後又進行訴訟上的「不足額求償」,北檢更三度不起訴陳肇敏,導致江國慶的冤死,沒有官員負責,就連國賠金額大部份也都是全民買單。國家的不公不義,莫此為甚!

採用陪審、結果會不同嗎?

吳景欽(作者為真理大學法律系副教授兼研究所主任,台灣永社常務理事)

民報/專欄 2015.12.02
http://www.peoplenews.tw/news/51958c11-34fd-401b-ab84-6d2b70b2d6d2

頂新案除了食品安全衛生管理法的刑罰規定,不僅多元且複雜,又得面臨專業鑑定報告的理解難度。為了突破如此的雙重困難,一旦採取陪審制,就一定得走向審判的精密化,如關於鑑定人,當事人雙方都必須自行找尋有利的鑑定人,並出庭接受交互詢問的檢驗。(圖片來源:中央社資料照,民報合成


頂新案第一審的無罪判決引發輿論撻伐,又再度引發恐龍法官之爭議。而向來,在某些受矚目案件,司法判決總與人民的期待有極大的落差,則關於人民參與審判制度,是否有必要引入台灣,即為司法改革的重要課題。只是類如頂新案,若採取所謂陪審制,其結果是否會不同?

在採法官專職審判的國家,如我國,對於心證的形成乃委由法官自由判斷,故如頂新案,由於合議庭採取極為嚴格的證據採擇與認定標準,是否在採陪審制下,就會稍微鬆動?首先必須考量的是,陪審員在審判前,尤其是類如頂新這類的案件裡,是否已經存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也因此,在採人民參與審判制度的國家,為了防止有偏見的陪審員進入審判,就有所謂voir dire程序。

Voir dire乃法文,voir是看、dire是說的意思,指的是經傳喚法院的潛在陪審員,必須接受當事人的詢問以來為保留或剔除,最終選出十二位陪審員,藉由如此的程序,似乎可保證陪審團的公正性。只是由於當事人都擁有大約四名無庸附理由的剔除權,則在自私本能的驅使下,所組成陪審團的公正性,就必然會有疑問。況且類如頂新案,被告律師自然會儘量探知這些潛在陪審員的內在傾向,若受偏見已深且傾向於有罪推定,自然成為優先剔除的對象,也符合公平審判的要求,但這些剔除的對象,卻可能是檢察官所最需要的。也因此,認為陪審員就會傾向寬鬆的證據裁判原則,恐也只是種猜測。

再來,就正式審判來說,由於陪審員只能為犯罪事實有無的認定,在決定有罪後,就由法官另開量刑程序。如此的兩元區分,其理由似乎是針對犯罪事實的判斷乃是藉由經驗法則而非法律專業,故可由人民參與,至於量刑涉及複雜的因素,故單獨由法官為之。只是犯罪事實的判斷,也必須先瞭解法條的構成要件,才可能為該當與否的認定,要說完全與法律無關,恐也會有疑問。尤其類如頂新案,除了食品安全衛生管理法的刑罰規定,不僅多元且複雜,又得面臨專業鑑定報告的理解難度。因此,為了突破如此的雙重困難,一旦採取陪審制,就一定得走向審判的精密化,如關於鑑定人,當事人雙方都必須自行找尋有利的鑑定人,並出庭接受交互詢問的檢驗。

只是在如此的審判結構下,由於當事人雙方必須自行自費找尋證人、鑑定人,若無強而有力的法律扶助制度,刑事審判肯定就會陷入叢林法則,即有財力者,可以找尋最有利己的王牌鑑定人。所以如頂新案,在現行審判制度下,面對檢方偵查中所為的鑑定,就已經被後來的鑑定報告所攻擊,更何況在陪審制下,當事人可以找尋更多有利的鑑定人出庭。

最後,是有關陪審團的評議,原則上不採多數決而是一致決,即必須無異議為有罪或無罪的評決,若有一人不同意,就會形成所謂hung jury或稱deadlocked jury ,法官就得解散陪審團,雖可再行起訴,但若無新事證,檢方亦不會重行起訴,致與無罪無太大差異。故如頂新案,只要一開始,已儘量挑選強調正當程序的陪審員,再加以檢方的舉證薄弱,即便一致判無罪的機率不高,但形成所謂hung jury的可能性卻相對提昇。

總之,頂新案若採取陪審制,因此所為的判決是否會較專職法官所為,更能貼近人民的期待,實難以回答。不過,可以確立的是,一旦採取陪審制度,就必須落實言詞審理與辯論,且由於審判者是平民之故,就得集中審理,更得將法條用語平易化。凡此種種,或許才是引入人民參與審判制度,所必然帶來的司法改革。